工商社論》日銀總裁夜不成眠 日圓震盪難以避免

日本銀行（日本央行）總裁植田和男10月下旬在美國華盛頓舉行的國際貨幣基金（IMF）年會中坦承，他不斷思考利率自由化、也就是日銀升息的幅度、與政策推進的時間，而外在環境巨大的不確定性，「讓我夜不成眠」（That keeps me awake 24/7）。

的確，隨著長期反對日銀升息的自民黨安倍派崩解，日銀終於可加速利率自由化腳步，但不料10月底眾議院大選結果，現任首相石破茂面臨執政聯盟席次不過半的困境，迫使日銀為顧全政治大局，又放緩政策轉變的步伐，因而吸引巨量以日圓為標的的投機套利交易，造成日圓匯率波動劇烈，成為金融市場的重大隱患。日銀在10月31日利率會議後宣布維持利率不變，也預示著在12月利率會議再次調升利率的可能，隔日（11月1日）日股立刻大跌1,027點（2.63％）。

除股市之外，日圓匯率劇烈的上沖下洗，不只帶給日本企業經營極大的亂流，更擾亂全球金融安定。7月底日銀調升利率，日圓兌美元匯率從160日圓急速升值至140日圓，短短一個月升值13％，超越所有主要貨幣的波動，更一度造成日股、美股、台股的重挫；9月27日石破茂當選自民黨總裁後，日圓匯率又在短短一個月內從142日圓貶值到153日圓，貶值近8％，完全是過山車的走勢。

日圓匯率從去年開始的劇烈波動，若換成新台幣對美元場景，猶如從32元一路貶值到44.5元，然後又在一個月內升值到40元，換掉行政院長後短短一個月再貶值回43元。同樣的波動如果發生在台灣，央行總裁肯定天天都是媒體頭條的焦點，企業界與社會大眾更會罵聲連連，甚至會引發政治風暴。因此，植田和男說他壓力大到「夜不成眠」，絕無誇大。

雖然各國央行都聲稱獨立決策，但實務上美日兩國央行都深受政治力量的干擾。發言毫無忌憚的前總統川普，從競選活動還未開始就不斷盯著聯準會（Fed），警告Fed在選前調降利率是在幫助民主黨助選，我們也看到Fed降息腳步極為謹慎，即使華爾街分析師幾乎一面倒批評降息速度太慢，Fed還是只在9月做了一次降息，就一路拖到總統大選之後。

日銀政策受到政治干擾更為明顯，安倍晉三在首相任內固然給日本經濟注入新的活力，但他從2012年就任後高舉的安倍經濟學，標誌異次元寬鬆的長期零利率，成為執政自民黨主流派系的神主牌。即使安倍在2020年下台（2022年遇刺身亡），繼任的首相岸田文雄，以及去年接替黑田東彥出任日銀總裁的植田和男，仍在強大的安倍派陰影下，以近乎看不到變化的慢動作，推進利率自由化。

安倍派在今年初政治獻金醜聞中宣布解散，政治實力崩解，一向高舉反安倍旗幟的石破茂在9月底接替岸田成為首相後，日銀利率自由化的政治障礙理當排除，但由於市場波動劇烈，導致石破茂變得瞻前顧後，也攪亂日銀升息節奏，使日圓再次成為最佳的投機套利交易標的，蓄積龐大的部位猶如滿載卻無法洩洪的水庫，造成日圓匯率動輒10％的劇烈震盪幅度。

相較美國與日本，歐洲央行（ECB）早早結束零利率、恢復利率政策彈性，沒有被投機套利炒作綁架；ECB今年還比美國更快，率先兩度調降政策指標利率；而指標性的德國10年期公債，已有兩年都在2.0％至2.5％之間穩定波動，也不像10年期美債那樣暴漲暴跌，把投資人震得暈頭轉向。

政治干擾央行決策的副作用，用ECB對比美日央行，再清楚不過。歐洲經濟今年雖然增長動能不強，但歐元匯率穩定，法國、德國及多個歐洲股市不斷創下歷史新高，這跟ECB享有比美日央行更高的獨立性，能夠及早將利率政策調整至中性，更早做好該做的工作，有密切的關聯。

植田和男如今小心翼翼推進利率自由化政策，他在10月31日的決策會後記者會中表示，美國經濟迷霧逐漸散去，通貨膨脹獲得控制，降低日銀貨幣政策的決策風險，他也說日銀今後不再使用「留有充裕時間觀察」的表述，也強調只要經濟與物價預期目標得以實現，將繼續調高政策指標利率的既定方向。

但他還是得面臨11月11日眾議院特別會期，各黨不過半下的首相指名選舉，必須在政治不確定性的情況下，避免被政黨鬥爭綁架，同時還要減緩股匯市的震盪幅度。可以預見，在12月19日日銀本年度最後一次利率決議會之前與之後，植田和男還得繼續過著夜不成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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