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光中專欄】醫療職人劇《了不起的兒科醫生》「越艱難，越要全力以赴！」真實呈現兒科前線現況

【文／潘光中】職人劇，在中國影劇圈又稱為「行業劇」，向來是個很尷尬的存在。總是有人想拍，也總是很難拍好──編劇起了個立志遠大的故事，製片找齊了各種資源，但總有三道關卡要過：送審前得先諮詢過各省各市的行業工會，認可這個故事對該行業沒有虛假批判；接著是地方文廣局的立案審批，確認劇情沒有夾帶不良思想，幕前幕後所有演職員都身家清白；最後是總局的實質審片，確認每顆鏡頭每句台詞都三觀正確，才拿得到准演字號。

（官方海報Ａ款）

這三道關卡的確能有效剔除良莠不齊的投機故事，但通常也會把行業中的真實現況給篩到只剩歌功頌德的正面形象。所以，歷來許多打著職人旗號的時裝劇，主線往往被大量的浪漫愛情橋段填塞，行業現況的真實面幾乎所剩無幾，醫療劇更是如此。2017年的《外科風雲》做了一次突破性的嘗試，點出了醫病關係惡化、教學體制僵化、以及藥品藥材商與醫院間的利益共生結構；今年的《在一起》，雖是倉促成案、服膺主旋律的政令宣傳題材，但人物和劇情的寫實程度都有重大突破，成為職人劇的嶄新指標。

（角色：鄧子昂，童馨兒童醫院普外科副主任醫師（陳曉 飾演））

十一月底上檔的《了不起的兒科醫生》，就是這種改革氛圍下誕生的新產物。故事由八零後編劇王歡主筆，《九州天空城》的導演楊磊執導。兩人不但是第一次合作，也都是首次碰觸職人劇題材，但有上海市衛健委的全力支援，撞擊出的火花異常耀眼。

故事講述新生代的年輕醫師在「兒科醫師」這個特殊領域的成長與奮鬥。女主角焦佳人（王子文 飾演）是從三線城市來到上海的兒科實習醫生，與出身醫療釋迦的院長千金谷佳人（賈青 飾演）一起，在普通外科副主任、別號「鄧大神」的鄧子昂（陳曉 飾演）既嚴格又細心的帶領下，逐漸成長為能獨當一面的主治醫師。

（角色：焦佳人，童馨兒童醫院普外科專科規培醫師（王子文 飾演））

全劇的開局略顯浮誇、過於戲劇性，但是接下來的鋪排卻出人意表，利用連串的病例揭露中國兒科醫療界的現況，無論是醫病與醫護間的關係、或是醫界前後期與上下尊卑的不平等待遇，都有翔實描述，更特別的是：毫不避諱的點明兒科醫療瀕臨崩潰邊緣的真實窘境。

（角色：谷子文，童馨兒童醫院普外科專科規培醫師（賈青 飾演））

由於曾經長期維持「一胎化」政策，導致現在的中國在廿五到四十歲之間的青壯人口數遠比其他年齡層來的少；而這當中有意願投入醫界、又有能力念完醫科的更少；醫科生選擇進入兒科這個吃力不討好科別的比例，向來就是最低的，甚至低於「地獄般的婦產科」；雪上加霜的是：十年前開放的「默許二胎」使得兒科醫師需求大增，目前全中國約有兩百二十萬名已經取得主治資格的合格醫師，其中兒科醫師僅有不到十一萬人，依照聯合國世衛組織的建議，每千名兒童應有0.7位兒科醫師的安全比例來計算，中國的兒科醫師空缺約在九到十萬人之間。

（角色：王航，兒童重症科住院醫師（朱嘉琦 飾演））

因為缺額龐大，許多兒科醫師往往在住院和實習階段，就被迫負擔超過正常負荷的病患人數；門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以上海為例，負責兒科門診的看診醫師，平均每天要接診八十到九十名病患，其中大多是無法主訴症狀、只會哭鬧和拳打腳踢的幼童。更慘的是：兒科部門接獲投訴、甚至是提告的比例，遠高於其他部門，往往僅次於婦產科。取得主治資格的兒科醫師，五年內轉科的比例超過三成。

（官方海報Ｂ款）

《了不起的兒科醫生》中的醫師們，就是在這樣的艱困環境下奮鬥著：早上不到八點就開始巡房，九點進門診直到中午一點才休息，簡單用過午餐後，兩點又開始下午的門診，六點前能看完最後一個病患已經是萬幸，接著要回病房交接醫矚，晚上十點前人能到家根本是神蹟的；一年五十二週有一次完整的週休二日就該燒香還願，要是人力不足，每周三天在急診值兒科夜班是家常便飯……「金眼科、銀外科、馬馬虎虎婦產科、千萬別幹小兒科」的景況，說有多寫實就有多寫實。

（官方海報Ｃ款）

陳曉在劇中的演技也超乎預期，倒不是說他過去沒演技，而是他一向給人的印象就是飛揚跳脫的跋扈少年，雖說免不了還是得和女主角有一些撒糖的曖昧互動，但是這次飾演外冷內熱、心思縝密的鄧大神，演技完全升高到另外一個層次，擺脫觀眾對他「靠顏值博流量」的既定印象。

華語醫療劇本來就相當稀有，資本和人力充足的中國影視工業如果能就此開闢出一條穩定產線，不論對觀眾或是對行業本身，都會是正面助益。當然，本劇也不是毫無瑕疵，一些劇情上的斷點bug、部分角色過於扁平刻板，都是明顯可見；但對於場景細節的要求、醫護職場的實感呈獻等等，仍有不少可取之處。

【關於作者】

潘光中

作者介紹：以文字見長，對影像敏銳。涉獵廣泛，遍及小說、遊戲、動漫、偶像、以及各種流行文化現象。曾任雜誌編輯、頻道公關、活動企劃、演唱會執行、戲劇監製，現為接案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