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效動畫師對漫威的怒吼！時程太短、工時太長、頻繁變更需求……漫威電影特效品質下滑的真正原因

【文／龍貓大王通信】《雷神索爾：愛與雷霆》正在全球上映，首週票房已經突破3億美金，看來漫威宇宙仍然很火熱對吧？沒錯，這週還有另一件令漫威宇宙「火熱」的大事——與其說是火熱，不如說是炎上。許多視覺特效工作者，在雜誌與推特上猛烈抨擊這間好萊塢最火熱的電影公司，揭露了漫威影業的黑暗面。如果，你曾經對漫威電影的數位特效感到不滿，現在你有很多同伴了：因為這些員工在製作這些特效時，既憤怒又疲累……甚至令他們對這個產業徹底失望。

很難想像，擁有大量綠幕效果與數位特效的漫威電影，會在數位特效上遭受批評。最早引起爭議的漫威電影，可能是 2018 年的《黑豹》。儘管這部電影是漫威史上第一部贏得三座奧斯卡獎項的電影，但它的特效效果卻遭到網友批評——在這部電影多達七項入圍的項目裡，也缺了「最佳特效」這一項。許多觀眾抱怨《黑豹》第三幕帝查拉與齊爾蒙格的對打戲裡，特效看起來很廉價。而這讓《黑豹》的特效設計師陶德謝里丹派瑞（Todd Sheridan Perry），還特別接受採訪解釋。他表示自己的團隊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當漫威影業直接訂定了《黑豹》上映日期，而工作時程也因此被確定了下來，這讓我們必須直接承受時程上的壓力，而這麼短的時間，根本無法讓我們完整呈現對這個計畫的熱情。」

瓦干達是虛構的非洲桃花源，因此《黑豹》的特效畫面數量是很驚人的，總計約有 2 千個特效鏡頭，而像是電影開場飛進瓦干達的橋段，還是沒有合成任何實景的純粹電腦動畫特效——這意味著空中俯瞰瓦干達的風景，是特效組無中生有製作出來的。這也意味著這些在畫面上僅出現數分鐘的片段，需要大量工作人員長時間的努力。身為《黑豹》特效製作團隊的一員，派瑞並沒有反擊觀眾的批評。相反的，他也認為團隊確實在某些片段裡，並沒有交出最好的工作成果。

並非依據工作計畫來制定工作時程、而工作時程又太短、更麻煩的是電影某些高潮戲又太複雜，導致理應讓每個鏡頭盡善盡美的《黑豹》特效組，力有未逮。像是網友詬病的第三幕高潮對決戲，帝查拉與齊爾蒙格在瓦干達的汎金屬礦坑裡對決，他們不但打得激烈，還不斷變換地點，而且過程中還有高速礦車在他們之間穿梭。這個片段裡許多黑豹與齊爾蒙格的身影（是數位人偶），看起來很不自然；兩人戰袍自動修復破損的效果看起來也很奇怪。這令人很難不聯想到，派瑞的特效組在製作整部電影效果時，僅有六週的工作時間——他們根本無力完成這麼大量的工作。

問題不僅是工時太短，派瑞還提到漫威影業會中途「變更需求」：任何執行過大型專案的員工最害怕的一個關鍵字。漫威發現第三幕平原種族大戰的效果，看起來「不夠壯麗」，他們希望營造出許多部族在草原上「百人大戰」的氣勢，因此中途變更需求，要求特技組在畫面裡多塞進一些廝殺的數位人偶，這當然讓像是派瑞這樣的工作人員更加頭痛。

想當然耳，你一定會說，如果時程就是這麼趕，工作還有那麼多，那麼加人就是最直覺的答案——反正漫威那麼有錢。這種想法卻正好讓事情變得更糟：漫威影業跟你想的一模一樣，當他們發現《黑豹》原本的特效團隊使不上力時，他們聘僱了另一個特效團隊 DNEG 來加入製作。但是，來自兩間公司的數位特效效果，卻不能像樂高一樣簡單拼裝在一起，因為不同公司使用的特效軟體是不一樣的：

「我們已經完成汎金屬礦坑片段裡的大量特效畫面，現在必須整包整理好送到 DNEG 去處理。但即便假設我們兩個團隊，是同屬一間公司的兩個部門，這種交接動作都會花上很多時間……更遑論我們是在兩間不同的公司，使用著不同的軟體。」

就派瑞的說法，這種轉換「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這種轉換導致應該是即戰力、要立刻上場救火的 DNEG，最後仍花了數天到數週的時間，才能正式接下原本團隊的製作半成品並完成它們。而這當然更悲慘地又減少了 DNEG 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工作時間，對他們來說，一般約有 7～8 個月的時間去完成整部電影的特效——並且最重要的，是還有時間去「打磨」這些完成品，讓某些角色身上的刀傷更完美、或是去除某些特效的毛邊。這導致擁有許多奧斯卡特效大咖的 DNEG ，交出了並不怎樣的成品。

這不是《黑豹》一部電影的問題，也不是派瑞或是 DNEG 工作能力差勁的問題，這是專案執行方式與流程的根本問題，所以，如果執行方式不改，這種問題就會以各種形式呈現。2018 年過去好久了，漫威電影的特效問題卻仍然存在：在新影集《律師女浩克》預告上線後，許多人批評女浩克的外型設計視覺上不夠說服人——至少不像她的表哥那麼有說服力。不要以為這些批評都是來自永不滿足的觀眾，問題是，這也是許多特效界工作同仁的共同心聲，他們甚至認為，與漫威影業合作是他們最糟的工作經驗。

媒體 The Gamer 刊出了從業人員的怒吼，標題「特效工作人員拒絕與漫威合作，因為壓力與不合理的時程要求」，寫得簡明扼要。文內指出漫威管理特效工作的方式十分差勁，許多曾與漫威影業合作的人士，甚至在自己的履歷裡放上「不接受漫威任何計畫邀約」的限制。文內轉述一位 Reddit 用戶的不平之鳴：

《蜘蛛人》系列電影特效也遭到批評

「漫威大概是好萊塢管理工作流程與特效產出流程最糟糕的公司，他們直到工作時程剩下不到一半時，才會要求你們修改很重要的部份，與他們合作的員工花在這些專案上的時間與勞力，絕對遠超於他們實際拿到的薪水。」

有業內人士也指出，在《雷神索爾》工作時程結束前 2～3 週，漫威才要求特效團隊加進一段完整的支線片段；或是漫威甚至會修改需求超過三次以上，讓工作人員重複地修改某一個片段，直到他們滿意為止……而這些工作人員還有更多未完成的片段要處理。

「我現在已經連續參加第三部漫威宇宙的計畫，而儘管今天是週六，我真的在五點半就嚇醒了，因為工作壓力真的太大了，我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現在是早上六點，我已經在寫一份新的履歷，希望找到漫威以外的工作，因為我無法再跟他們合作了。」

「你可以在漫威影業裡，看到有人搥牆壁或是因為壓力太大而丟螢幕，我自己也崩潰了好幾次，也看到這種壓力對許多人婚姻的影響。但是能怎麼辦，有錢就是老大，去他媽的漫威，即便他們把你的名字放進工作人員名單，那他媽的一點都不值得。」

「我花了超過六個月的時間，才能從《汪達幻視》極度壓縮的工作過程裡平復，這一點都不值得，即便這部影集已經是漫威宇宙裡工作流程比較順、整體特效看起來也比較好的一個例外了，這還是不值得。」

對這群為漫威電影與影集賣命的特效工作人員而言，他們可以做得很快、或是索價也可以很低、也當然能把成品品質作到完美，但他們只能同時完成以上三點的其中兩點。可是就漫威影業的例子而言，電影公司希望每位工作人員三點兼具，完全是「又要馬兒跑又要不吃草」。這樣的不合理要求，導致了漫威電影裡特效品質逐步下滑的趨勢，而隨著越來越多業內人士——特別是必須真正畫圖的底層動畫師，而非高高在上的特效監製——開始遠離漫威影業時，這種下滑趨勢將會有更明顯的負面變化。

「為何、漫威、特效、一直、很爛」

有人開玩笑地說，動畫師最悲慘的下場，不是搞砸電影裡一個明顯的特效，而是在連續工作48 小時以趕上不合理時程之後、在開車回家時因為太累而車禍死亡。但這並不是最悲慘的，在這些高壓過勞工作過程裡，動畫師的身心都遭到看不見的嚴重創傷，他們沒有真的死去，卻生不如死，而當他們參與的漫威電影又獲得破億美金票房時，對他們而言，聽到其他人對他們加入漫威電影工作而感到羨慕忌妒恨時，那可能是最諷刺又無奈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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