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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南人也陌生 龍崎「空山祭」，如何成為全台最獨特光節？
文：歐陽辰柔 圖片來源：謝佩穎攝
人口外移嚴重，長年給人貧瘠荒涼印象的台南市龍崎區，如何催生出吸引大批遊客遠道而來、全台灣最獨特的光節「空山祭」？這場祭典的魅力何在？
白天乏人問津的龍崎，到了傍晚，人潮開始聚集。一輛又一輛接駁車，把眾多旅客送抵虎形山公園，大夥魚貫列隊。這副繁盛的景象，地方很久沒看到了。
位處台南市東南隅的龍崎，是連台南人都陌生的區域，不但人口數量全市最少，還遍布泥岩惡地，充滿荒涼感，甚至一度規劃興建垃圾掩埋場，後來在環保人士的奔走下才停止。
過去市政府多方嘗試地域活化，例如打造文創市集，始終不見起色，直到2019年開始登場的「空山祭」。
這場長在荒郊的小型光節，在國內藝術節遍地開花的情況下，以意想不到的速度打響口碑。
到2020年第二屆，吸引多達17萬人次參訪，甚至罕見地實行收費制之後，熱度依舊不減。有的人每年都來，也有去年是工作人員，今年滿懷期待成為觀眾繼續來看展的。
一位每年都來的台南市民說，自己追蹤各地藝術季的資訊，發現這裡特別不一樣，「展覽就像從這塊土地長出來。」為什麼空山祭如此吸引人？
做遊戲的人，來策展魔幻黑森林冒險
「我們想做出很強烈、甚至帶點恐懼，而且不要只有美術背景的人才懂，連一般民眾也能感受的展覽，」空山祭的策展人辛綺表示。
辛綺個子嬌小、眼神堅定，講起展覽籌備更充滿感情。她和另一位策展人陳雋中共同策劃空山祭，兩人先花一整年時間做田野調查，和當地人交流，最後催生出這場以山為背景，彷彿魔幻黑森林冒險的獨特祭典。
辛綺最嚮往的是，日本瀨戶內海藝術祭中，法國觀念藝術家波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在小島海邊打造的心臟音資料館。
該館不但收藏全世界各地人的心跳聲，還可以當場錄製自己的心跳並播放，她無法忘懷在全黑館內聆聽時的震撼，「厲害的作品有層次，而且無須語言描述，就能強烈到讓你無法招架。」
無須語言的感動，首先必須先說一個好故事。和充滿感性創作能量的辛綺不同，陳雋中講話溫婉，是知識的雜學家，不但擁有南藝大藝術史評論的學位，還主修過物理、圖資，甚至赴日學習遊戲製作。他將日本製作遊戲的特色–重視企劃和美感，運用到空山祭。
第一步，先設定暗夜冒險的世界觀。
他們田調發現，龍崎乍看荒蕪，其實蘊含豐富物種，如穿山甲、食蟹獴、鼬獾；去年嚴重乾旱，大地龜裂，但破碎的土地之下，卻反而可見藏著涓涓溪水，彷彿希望之流。
他們遂以「惡地伏流」為主題，製作一部短篇動畫，描述三隻鼠深入地底探險，意外發現水源和果實的故事。整場展覽循此線展開，旅客要跟隨三隻鼠的腳步，按圖索驥，揭開山的真面目。
脫離日常的儀式感
前置作業設定完畢，接下來的重頭戲，是帶領人們走進故事，而關鍵是創造儀式感。就像去波坦斯基的心臟音資料館前，得穿過樹林、沙灘，徒步超過半公里才會到達，兩位策展人受這種日本參道的概念啟發，對時間和空間的拿捏十分講究，而這也成為空山祭的最大特色。
要參訪空山祭，所有人得先在三公里外的文衡殿集合，搭上接駁車，才能來到主場地虎形山公園。
這時四周幾乎已經全暗，一條木頭搭建的隧道，成為入口唯一指引。工作人員會發給每人一只，在地工藝師傅編織的小竹燈，一片漆黑中，得不斷向下、再向下，直至谷底才遇見第一件作品。
這種摸黑經驗，過程中會反覆出現。有好幾段路前後不見藝術裝置，僅有幾盞道路燈指出方向，中途穿插露天播放的動畫提示劇情。
冬夜寒冷，蟲鳴特別響亮，不知不覺內心便安靜下來。「看展的韻律非常漂亮，策展團隊對場地很熟悉，而且是用接地氣，而非張牙舞爪的方式去經營，不是放幾件有名藝術家的作品就結束，」宜東文化執行長羅健毓觀察道。
以為是暗夜盡頭，未料轉個彎，就直面漂流木搭建的發光種子，或仿擬龍崎昔日炸藥工廠產業的巨型氣囊聲光裝置。
辛綺還用竹構和噴上螢光漆的鋁線，造了一座高八公尺的鐘乳石洞窟。她重視環保，部份鋁線，來自過去參展月津港時的作品「光蟲」，拉直後重新編織，但螢光漆已經剝落黯淡，顯現幽微的層次感，是她喜愛的狀態。
「夜晚走入山中的刺激感，是最吸引人的，」辛綺說。
比起傳統燈會講究熱鬧明亮，她和陳雋中寧願這是一場最暗的光節。不刺眼，才能感受環境。穿梭過谷底、洞窟、斜坡等各種地形，最後來到長數百公尺的望龍吊橋上，會意識到，腳邊有藝術作品，頭頂也有整片星斗。自然是美麗而珍貴的，這是空山祭故事的真正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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