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詩萍》寫給我美麗的妻小，愛從來都不止是字面的意義啊

【愛傳媒蔡詩萍專欄】女兒聊起：為什麼日文老師說，每個日文字，都不止是表面的意義？

我望著她，啊，女鵝喔，妳終於要觸碰到生命的某種意境了。那是隱喻啊，超出字面意義的更深的意義。人生，何處不是隱喻呢？有隱喻，才得以超出字面，讓我們更懂人生啊！

太座呢，在高雄快閃時，她突然甜蜜的，從我身後說，哇你的背影完全不像花甲男呢？我回頭，甜蜜的挽起她的手，「可不是嗎，我可是花甲美魔男啊！」

但說歸說，回到台北後，立馬趁著傍晚時光，上山跑它一段五公里。喘得很，但不肯停。為了水某誇獎我背影。可惜，我自己看不到我的背影。天氣好，黃昏一片霞光，美極了。我邊跑，邊喘，仍忍不住停下來，拍了一張從我家後面高處，遠眺望到的黃昏。

我想到女兒提的問題。我想到水某給的讚美。啊，不就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兩句，可以同時詮釋的意境嗎？字面意思：你望著美好黃昏，好美，但很短暫，不久就要暗夜了。但，字面之外的意涵呢？

女兒啊，李商隱寫這首詩時，未必想到那麼複雜的隱喻，但他必然是感觸了，黃昏之美，美在即將消逝於暗夜。美，總是短暫的，但美若太過，太長呢？也許就麻木了，也許就庸俗了。

女兒，人生很多體悟，都是超越字面意義的。當爸爸說，「女兒啊爸爸愛妳喔」，那些愛，豈止於字面上，妳所能理解的表象呢？

妳生病了，爸媽徹夜難眠；妳晚回家，爸媽等在巷口；爸爸抱著妳學游泳；扶著妳騎單車；妳睡著時爸輕輕撫摸妳的頭髮；看到別人的小女孩很可愛時總要想到妳小時候的種種；天啊，女鵝，每一種愛的修辭，都是超出它的表面意義的，妳懂嗎？

當爸媽說「我們愛妳時」，那是全部生命的付出。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李商隱肯定是很有感觸的。

水某啊，我娶妳時，妳不過是年輕的女孩，而我已然中年了。妳當時若有一絲絲「夕陽無限好」「可惜要近黃昏」的猶豫，我們也許就沒有現在，沒有現在，也便意思著：沒有婚姻裡的爭吵，甜蜜，沒有我們共擁的美麗女兒了！

抉擇，字面意義是「挑選」，但超出字面意義之外的含義呢？是，承擔，是說不出的，勇氣與愚騃吧！但我怎能讓妳，隨時光飛逝，感覺近黃昏的幽情呢？

愛，就是讓自己可以再好一些。《愛你在心口難開》電影裡，飾演身患強迫症的作家角色的硬底子演員傑克•尼克遜，對他愛上的餐廳女侍（海倫•杭特飾演），說的最無厘頭卻也最感人的一句話是：認識妳之後，我開始照醫生囑咐乖乖吃藥了。

為什麼呢？這位很難搞的作家說，「因為我想當一個更好的人」，只因為認識了妳。是啊，我們有一百個理由，隨著歲月，隨著世事難料，因而放棄自己；但，我們只能有一個理由，「因為有了妳，我想要變得更好！」

水某，我長妳這麼多歲，我只能讓自己更好，更強，更不像實際年齡那樣的外表與內在，我才擔當得起，「大妳十七歲的老公啊！」

我邊跑，邊喘，邊回想。女兒十八，意味著，我又多了十八歲，從她出生那天起。跟水某結婚二十一年，意味了，我又多跨上二十一年的階梯了，從我們登記結婚起。

人生能有什麼是永恆呢？其實，流光似水，什麼也留不住的。女兒啊，光陰似箭，流光逝水，都有字面上的意思，但不足以形容我們在世間經歷的一切。

奶奶包的餛飩，爺爺讓妳攙扶的老邁，爸媽望著妳的眼神，妳轉身向前卻不知老爸癡癡發呆的某種深情。什麼都留不住，於是，天地有大美，人間戀真情。什麼都留不住，於是，我們的執著與努力，便是行經人間長河，在每一段，皆駐足，皆珍惜，皆眷戀的原因了。

女兒，爸爸愛妳。水某，惱公聽話。這都是一切美好，終將流逝於歲月，終將浩嘆於天地之前，我們在字面上不斷詠頌的意義。那是儀式，那是堅持。但，妳們會知道，那何嘗只是字面上的意義呢？

作者為知名作家、台北市文化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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