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hoo財經全市場高峰會】中國成為世界製造基地 施振榮：因為有台灣這個好鄰居

第二屆「Yahoo財經全球市場高峰會」登場，今年以「New Challenges, New Opportunities」為主題。宏碁（2353）創辦人施振榮接受美國《Yahoo！Finance》總編輯Andy Serwer（安迪瑟威爾）獨家專訪。對於美國要求導體生產在地化，他強調，全球分工是很重要的，不光成本高，也欠缺製造人才，在美國生產半導體是很大的挑戰。訪談中還提到，中國能成為世界製造工廠是因為有台灣這個好鄰居。

施振榮創辦宏碁也投資IC設計公司揚智及記憶體製造廠德碁半導體，1999年底德碁併入台積電（2330）。隔年施振榮也在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力邀下，接任台積電獨董並續任20載，直到2021年才卸任，而台積電成為「地緣政治家的必爭之地」站上世界頂峰，當時的併購案扮演關鍵轉折。

專訪中，主持人相當關心台灣與美國在半導體產業合作、台灣與中國的商業關係，以及ESG、PC產業變化等議題。以下為施振榮接受《Yahoo！Finance》全市場高峰會訪談摘要：

問：企業永續和市場競爭力的重要性？以及這些企業經營管理重要性？

答：我認為創新競爭力，或是人才發展也相當重要，長期來看，對每個組織階層各層面也是很重要的，高科技業隨時在動態變化，讓公司轉型再造的競爭力也是很重要的。

問：企業永續經營是你熱衷話題，也就是環境保護及企業面對氣候變遷下，所處的環境對商業影響？

答：因為我有王道思維，王道就是領導者之道，中文原文是帝王之道，現在只各種組織在華人世界過去是王者領導方式，現代的時點上我們講領導之道，這需要有三個重要價值，第一、創造價值，也需要平衡所有股東利益，這樣才可以確保企業永續發展。

因此當企業初始，ESG就要存在心中，也就是從公司治理、企業社會責任，再到環境保護，所以需要王道精神。ESG是領導者都必須注意的，並持續努力，並在過程中學習有什麼更好的方式，並進一步在ESG上做得更好，這是需要在過程中持續學習的。

問：你十多年前創立了宏碁或很多高科技公司，我很好奇現在的PC 產業與過往有何不同？

答：事實上，微處理器是基礎，眾多科技發展源於處理器引領來的新產業發展，個人電腦是微處理器當中主要裝置之一。現今，我認為PC也是眾多新應用平台一部分，我們稱為共通平台。

基於此，我們持續發展出更容易使用，也更具成本效益的運算產品，像是智慧手機，事實上也是「電腦」。我認為，PC仍會是很重要的角色，並提供運算力在很多新應用上。當然，現在PC也升級成伺服器，取代傳統小型電腦、大型超級電腦等，雖然現在PC在市場市占受限，但仍有其角色。

問：正如您所言，相信PC與手機缺一不可，PC仍有其角色？

是的，尤其在提高生產力上，假如新應用繼續帶動生產力，PC將仍有重要角色，且功能持續增強。

問：為何台灣這樣的小島在微處理器市場變得如此重要？以至於晶片製造扮演這樣重要角色？

答：這要從很久以前說起，約70年代，台灣獲得美國科技技術，並持續發展新技術與新應用。像是台積電發展到現在，不僅成為一線廠商，技術還做到世界領先，且延續其正確商業模式，稱為晶圓代工服務，從垂直整合轉變到分工，台積電專注製造工藝，並支持無晶圓廠的IC設計公司，甚或系統公司，來建立以中央處理為基礎的新產品，打造電腦運算能力，這是正確的經營模式。

當然這也因為現在台灣工程師持續在這些領域做貢獻，這些領域中電腦運算發揮非常重要的作用，使台灣成為我口中「創新矽島」（Si-nnovation Island），未來所有應用創新將在運算能力上發展，不論是AI、IoT，或是元宇宙，所有東西都取決於處理器，這過程也讓台灣在這些領域成為佼佼者。

問：你提到元宇宙，看來您總是看到未來，能否與我們談談台灣與矽谷是什麼關係？

答：實際上，所有半導體或電腦都來自美國矽谷與台灣長期合作，如果只有台灣獨自發展，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台灣市場太小，原創也比不上矽谷。

過去40年來，台灣與矽谷方面合作是很重要的夥伴角色，我相信這樣的情況會繼續維持，這將為科技帶來普及化且能更便宜，並滿足全球所需，台灣與美國矽谷間的合作是一個完美的結合。

台灣很稱職扮演這樣的角色，雖然台灣做的是B to B，而非B to C針對終端消費者。而這也是我選擇拓展國際化知名品牌，像是宏碁，台灣品牌只有宏碁，因為我決定在台灣推廣品牌，這也是成立宏碁的原因，也是為甚麼我要在台灣開發第一台電腦，因為當年我們完全沒有機會。

尤其當時所有的計算機、電腦是品牌公司委託代工製造，但後來美國發現台灣有很強的研發新產品能力，所以釋單給台灣，當然也因為台灣市場行銷有限，我們向美國品牌廠商提供設計與製造能力，這是一種方法，因為台灣市場很小，同時，也沒有發展品牌行銷人才，所以我認為當時沒有選擇，沒有適當機會，所以才開始推廣自己的品牌。

問：現在台灣與中國大陸商業關係為何？

事實上，約30年前，台灣很多產業缺工，很多廠商西進。當年，我們幫助中國發展了許多全球的新興產業，如電腦跟很多其他產業，台灣角色很重要，因為中國有我們這個好鄰居，也讓中國被稱為世界製造基地。

如今中國能加入世界市場，是因為中國本身就是個很大的市場，但當年我們依靠他們的人力來支援台灣，為全球需求提供服務，這種商業關係還在持續。

但最近發展，許多台灣公司到東南亞尋找替代方案，早期，我們公司就在東歐與拉丁美洲跟其他地方建立了製造基地，因此，我認為，宏碁已讓供應鏈多元化，用更快速的供應鏈來滿足市場需求，所以我們稱這種設計和製造服務是真正幫助我們的客戶變得更有競爭力，好滿足他們客戶需求的方法。

問：您說台灣不缺人才缺的是舞台，這是代表什麼意義？你認為亞洲新一代必須克服的逆境是什麼？

答：我認為，台灣擁有好的人材，特別是在科技與工程師方面，並為未來的發展繼續提供服務與助力，但缺的人力與市場規模。事實上，台灣市場太小，與美國、日本等相比，台灣必須全球化與國際化。所以約50年前，我們就必須面向國際市場所需，這就是我們的方式。

因為我們需要一個品牌，當沒有能力發展品牌時，產業移往中國與東南亞，而這也是為何我們專注在半導體。台灣現在專注資本密集與技術密集產業，一切都需自動化，因為台灣欠缺人力。

問：美國希望半導體在地化生產，您認為這會限制台灣產業發展，或降低美國半導體商的競爭力？

答：事實上，台灣製造業客戶涵蓋海外全球，美國當然是最大客戶，為滿足客戶需求，生產鏈服務貼近客戶所需，可以做到更好的服務，而現在美國生產半導體晶片成本高於台灣，儘管政府為了平衡成本提供補貼，但就地提供更好服務，對美國客戶是好的。

但服務客戶需求與在地客戶要求下，全球分工是很重要的，我認為，在美國生產半導體是很大的挑戰，不光僅是成本高，或許半導體製造人才也缺乏，這會是大挑戰，所以重新訓練、教育美國人力也是很重要的，這可能需要5到10年時間。

而且文化上，相對於高附加價值的工作，半導體製造相對是個無趣的工作，且在美國，人才喜歡從事高附加價值與創新工作，這不是容易的工作。

況且在大量需求下，美國就算在矽谷也缺少半導體製造人力，就算是現在的台灣，也缺乏高階人才，一般員工招聘也是一種挑戰，但培訓人才是政府責任，台灣也嘗試重新培養工程師或科技背景的學生，讓他們能夠從事高科技工作，這是長期策略，是政府或領導者的責任。

所謂長期策略，是必須讓人才能好好被利用，許他們未來性，讓可用的人才有高附加價值的工作，成為競爭力。

問：您真的相信元宇宙跟NFT這些東西？

答：有件事你必須知道，所有事情都是一步步慢慢演進，我認為這是未來的方向，相比40、50年前，現今我看到的世界已經脫離想像，這仍循序漸進進化中，我相信，透過對使用者貨市場需求，網路將持續努力朝未來市場需求方向提供服務。

我認為這方向是對的，就像網際網路興起於90年代，但在2000年泡沫化，但到現在我們卻時時刻刻不能沒有網路。大家都依賴網路，一切都要仰賴電腦與微處理器，但名稱不叫電腦，而是各式裝置，未來電腦運算成為很多人需求，所以以人為本或以客戶為本是很重要的。

問：「不冒險是最大的風險」，您是台灣最傑出的企業家，對於觀看節目的新創業者能不能提供一些建議？

答：好的。未來就在眼前！但你必須找出且航向正確方向滿足服務需求，這不僅是新創企業，所有已成立的公司發展過程也需要，假如沒有發現未來需求，長遠來看將會陷入困境。

冒些風險去找新的做事方式、新科技技術對企業永續是有幫助的，相信一些年輕的新創公司機會就在眼前，但必須找到方法抓住機會，這必須學習、探索，隨時隨地一步一腳印。

雖或許會花好幾年時間。但我相信冒險是很重要的，在初期選小一點可承擔的冒險，如我早期與員工們提到，我們一直努力，雖有失敗準備，但還可以繼續奮戰，假如不承擔小風險，未來就會遇到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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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ahoo財經特派記者 呂俊儀：資深財經媒體工作者，曾任採訪團隊主管，專訪過長榮集團創辦人張榮發、鴻海創辦人郭台銘，也歷經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退休記者會等大事件，堅持產出最專業、富有洞見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