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魚記

中國時報【黃志聰】 早餐店的角落擺了一只水族箱，裡頭養了色澤鮮豔的孔雀魚、高貴金魚及喜氣洋洋的紅球，還有幾隻淡黃色、體態輕盈的超迷你小蝦，非常吸睛，像一座縮了比例的海洋。 那一方小小的流動空間裡，五顏六色的小魚們悠閒游移著，從容不急迫，我看得極為入神，心生羨慕，心情像水族箱裡的氧氣活化水源般，獲得了淨化。 過了不久，到朋友家敘舊，並心血來潮地向隔鄰宮廟供奉的神明請教來年運勢。王爺公斷出我家屋體有「缺水」的現象，可那並不是普通的水，而是五行（金木水火土）之中既無形也無影的水。祂思索半晌，建議我可以在屋內擺設魚缸養殖觀賞魚，如此便可形而上地澆熄圍繞在我家四周，那凡眼看不見的熊熊「火氣」，達成兩造平衡，趨吉避凶，確保闔家平安。 早餐店裡讓人著迷的水族箱及神諭促使我決定養魚。而擇日不如撞日，因此馬上前往水族館買約三呎見方的魚缸、觀賞魚及水草。孔雀魚的價位最平民，身形也最漂亮，我一口氣選購了二十隻，公母各半以利於繁殖下一代。 接下來，我家的運勢就靠這魚缸來活絡、振衰起蔽了。 兩天後的清晨，當我又興沖沖拿著飼料欲餵食小魚時，眼前的景象卻讓我瞠目結舌，與之前的勃然生氣截然不同。有隻藍紫體色相間，尾鰭呈鮮紅的孔雀魚竟然氣息奄奄，隨波逐流。接下來，像鬧瘟疫似的，好些隻也在幾個小時內相繼翻肚而亡。明明水族館老闆說在正常養殖下，孔雀魚活個三、五個月是沒有問題的；言猶在耳，然而這些孔雀魚如此短命卻又是不爭的事實。 堂弟也養觀賞魚，他養出來的鬥魚隻隻色澤光亮，樣態雄壯威武。求教於堂弟時，他劈頭便問：「你養魚前有沒有先養水？」。 「什麼是養水？」我不解的問。 「就是要讓魚有最適合生存的水質啊！」堂弟詫異於我對養魚毫無丁點概念，語氣中彷彿是在說那些孔雀魚就是被我的無知養死的。 我難過極了，原來養觀賞魚一點也不像小的時候，阿公養的吳郭魚一樣，生命力強韌如油麻菜籽，隨便養隨便活。除了堂弟的提點，我也上網查詢孔雀魚的養殖要領，這才知養水、燈光探照調節水溫、適時的專用藥水消毒都是最基本的入門常識。 之後雖然恪遵養殖守則及程序，但我每個月仍得上水族館「補貨」二至三次；頻率高，代表我與孔雀魚之間的緣份薄如紙頁，因為無法掌握的狀況與變數極多，像起伏不定，身不由己的人生。看著牠們的命運牽繫在我那三腳貓的養殖功夫上，時而心生不忍。 某日念頭一轉，毅然決然地將倖存的孔雀魚委由堂弟接養，我只消三不五時去看看牠們過得好不好，只是牠們應該不希望再看到養殖技術笨拙的我吧！ 母親知道我決定不再養魚之後，直嘟嚷著好不容易一家人在生活中磨擦出的「火氣」漸漸小了，日常也順遂了許多，如今又要面臨「缺水」了，可怎麼辦才好呢？為圖心安，我再次去請教王爺公，尋求可行的替代方式。祂閉目掐指了一下說於牆壁上吊掛有關水的圖片也行，但圖中必須有魚帶動淙淙水流。 回家後，我依照王爺公的指示掛了幾幅新年月曆，幾乎全是壯觀瀑布及湛藍海水，一時之間找不到攝有魚隻的的圖畫，只好先將就著用。 「攏是不會流動的假水敢有效？而且裡頭沒半隻魚，威力敢有夠？」母親邊看月曆邊皺著眉碎唸著，狀似憂心忡忡，深恐稍微起色的家運是否又要被打回原形了。 我腦海裡思索著神明要我用圖片裡的「假水」避邪之事，並回想起這兩年我們家在不知不覺中吞進肚子裡的「假東西」已不知凡幾。會不會是神明在如此環境中待久了，也跟著入境隨俗了。